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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的除夕夜,对武汉人民,甚至全国人民来说都很特别。/《饮食男女》
昨天,我发了一条朋友圈,问武汉朋友怎么吃年夜饭,所有的回复都是:取消了全部的年夜饭和聚会。
武汉的年夜饭:从来没有这么简单,从来没有这么重要
除夕夜的前一天,早上十点多,大姑妈在家庭微信群发来了消息:“取消年夜饭,还请谅解。”
这个决定有些晚,但也算及时。那时,武汉已正式实行“封城”,全城的公共交通停摆,机场、火车站离汉通道已经关闭。
在这之前,我身边很多武汉的朋友,并不太重视这次疫情。朋友圈里,能看到很多他们的自嘲段子,“全世界都以为武汉出事了,只有武汉人在想着今晚去哪玩。”
这背后,除了巨大的信息不对称,也因为打破了大多数人的惯性思维:疫情持续了二十多天,却突然失去了控制。
武汉的年夜饭:从来没有这么简单,从来没有这么重要
武汉“封城”之后的空荡街道。/@林晨同学Hearing
这个结果,出乎了人的意料。特意从新加坡赶回武汉过年的堂妹,稍早嗅出了苗头,她的返程机票提早改签了一个礼拜,但还是没想到被滞留了,假期结束后,她会给学校写邮件说明情况。
其实,学校早就关注这件事——半个月前,每个学生都填了一个问卷,学校要留档三个月内去过中国的人。
很可惜,一场疫情的蔓延速度,很可能快过人们的警觉性。对此,普通人毫无准备。
在周一,我告诉妈妈,今年不能回家了,会退掉回武汉的机票。妈妈有些不解,她问我:准备了很多你爱吃的东西,新年怎么能不回家呢?
那天之前,在汉口的百步亭小区,举办了4万多人的万家宴。我也在家族群里,乐观地向大家表示:“出于安全考虑,我这次不回家过年。主要是机场、高铁站,封闭性空间有风险。市区里应该没什么事情。”
我们家住在武昌,离华南海鲜市场隔着一个长江。每天,我都会追踪新的消息,但在几天前,我并不觉得家里会有危险。
直到昨天,我才知道家里的口罩不到十个。因为爷爷在去年过世,虽然取消了年夜饭,但父亲执意要如期在家举办上香仪式。
武汉的年夜饭:从来没有这么简单,从来没有这么重要
年夜饭对中国人有极大的意义。/《饮食男女》
今天除夕夜后,按照习俗,家里的大门会打开,迎接登门上香的亲朋好友。在这种疫情的情况下,大部分人应该不会来,但很难意料谁会出现。
父亲不太在乎眼下的疫情,他这几年酒桌上认识的朋友,过去的战友,很多和他一样固执己见。
这个拜访不需要来前打电话。住在我家的堂姐,给我发微信:“你爸出门买糖去了。”
妈妈和姐姐,意识到了一些危险,但又有些浑然不觉。她们还没有决定好,碰到没有戴口罩上香的访客,是否该拒方登门?
武汉的年夜饭:从来没有这么简单,从来没有这么重要
今年,我家没有年夜饭
在武汉过年,我一直都觉得很冷清。我的妈妈不是本地人,爷爷也是异乡人。在1950年代,爷爷借用了同村人的身份、学历证,离开了原有在河北省的家庭,考进了武汉的国营工厂。
我至今都不知道他真实的名字,以及准确的年龄。去年五月,他因病过世,实际年龄九十多岁。
我历来只吃一顿年夜饭,和奶奶那边的亲戚——她和爷爷的三个儿子(包括我父亲),她的哥哥(我的爹爹),爹爹的两个女儿(我的姑妈)。另外,我有三个堂姐与堂妹,两个表姐。每年的农历二十八日,我爷爷生日那天,大家会一起吃年夜饭。
武汉的年夜饭:从来没有这么简单,从来没有这么重要
家人给爷爷过生日。/赵景宜
小时候,六个小孩都围在小桌吃饭。十几年过去,我们都长大了,两个表姐结婚,亲人间的温情感觉变淡许多。
父亲那一代,包括大姑妈,都是在纱厂工作的奶奶一手带大,她常告诫他们要相互扶持,他们长大后,大多去了武昌车辆厂上班,也共同度过了2000年后的下岗潮。
在我们这一代,大家都有了不同的想法,不同的职业,亲人关系早就不热络了。奶奶去世后,兄弟们的走动也变少了。过去大家庭,很自然成了不同的小家庭。
因此,过年大家一起吃次年夜饭,在表面上维持已经不在的亲密感,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。
爷爷去世后的年,按照习俗,必须家人团聚。这原本也可能是我们聚在一起吃的后一次年夜饭,大家互相有了默契,不必勉强非要一起过年。
武汉的年夜饭:从来没有这么简单,从来没有这么重要
虽然年味渐渐淡了,但今年格外想和家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。/《别告诉她》
奶奶去世的八年来,全家人之所以能一起吃饭,除了大姑妈努力操持外,还有妈妈一直情愿付出。每一次,年夜饭都在我家里办,妈妈要准备做二十人左右的菜。
一大家人在饭桌上,边吃菜边看春晚的时候,妈妈还在厨房里炒菜、端菜、热菜。我们从没有在酒店吃过年夜饭,十几年前觉得太贵,后来又担心显得亲人太过生分。
这一次,大姑妈像往年一样买了十几斤的鱼、猪肉,在家里炸肉丸。武汉,炸肉丸是年夜饭必备菜。很奇怪,它刚出锅时很好吃,往后就索然无味了。这些出锅的肉丸,会提前做好冻在冰箱里,以备新年时吃。
做好了肉丸,大姑妈会骑着电动车,送给她的弟弟们。每次,我们收到姑妈送来的肉丸、腊香肠、咸肉,就知道离新年不远了。
武汉的年夜饭:从来没有这么简单,从来没有这么重要
家庭中的女性是年夜饭的主力军。/《别告诉她》
疫情的到来,这几天很难买到菜,姑妈做的肉丸刚好成了备用的食物。因为疫情,也刚好取消了我家已经有些尴尬的年夜饭。
昨天,我发了一条朋友圈,问武汉朋友怎么吃年夜饭,所有的回复都是:取消了全部的年夜饭和聚会。
这几年,家里人早就习惯了,窗外没有声的新年,晚饭结束后,大家各自回家看电视。这时候只留下空空的客厅,妈妈继续系上围裙,收拾餐桌,除夕夜就这样结束了。
武汉的年夜饭:从来没有这么简单,从来没有这么重要
“信息都在网上发布,
老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”
在“封城”那天的早上,我妈妈去了菜场,为明天的年夜饭做后的准备。但她除了拎走两颗大白菜,几乎一无所获,“菜场都抢空了,一早上很多人来买菜。”她估计了一下,家里现有的菜,可以勉强吃够一个礼拜。
家族群发来新消息,建议不要再去超市抢购,人群密集的地方可能会成为新的传染地。平日里,亲人们都靠“家族微信群”联系,里面有21个人。很少有人讲话,偶尔会有几个长辈,转发一些“科普”、“励志”的小短文。
月初,我转了几条“新型肺炎”到群里,少有人回复。直到1月20号以后,家庭微信群的信息变得多了起来,热烈讨论起应对措施。他们也会发一些小视频,比如“xxxx有人被隔离了,大家不要出门。”
我们越来越重视这件事。 近几天,妈妈去家附近的三飞菜市场,里面有一个菜贩发热几天后,被隔离。姑妈家附近一个小区,也出现了一名疑似患病的人。
“我知道外科口罩只能戴四个小时,用完了要丢进垃圾袋系住,免得二次污染。”姑妈在电话里,对我说。
武汉的年夜饭:从来没有这么简单,从来没有这么重要
并不是所有的中老人年都不戴口罩,不要形成这样的刻板印象。/图虫创意
1985年,她在徐家棚街道工作,其间当了十几年社区居委会主任,一直干到退休。
2003年,非典蔓延的时候,她负责社区的排查工作,“那个时候,我们要挨家挨户上门,登记从国外回来的街坊。武汉不是重灾区,不像现在气氛那么紧张。”
同姑妈打完电话后,她在微信上给我留言:
“封一座城,爱一国人,祈祷所有人健康平安。98年,我在街道办、民政办工作,参与了抗洪救灾工作。在社区工作,两次获得武汉市社区工作者。你姑妈是蛮积极努力工作的人哦。”
但不是每个人和她的想法一样。网上疯传菜价飙涨:连白菜都卖到了三十多一斤。
实际上,每个区域供货量不同,涨幅的情况也不一样。在“封城”那天,一个朋友准备得更早,从凌晨一点到早上七点,她成功买满了冰箱。
武汉的年夜饭:从来没有这么简单,从来没有这么重要
了解到肺炎的严重性后,众多武汉市民开始屯粮。/@林晨同学Hearing
之后,朋友发朋友圈感慨:“信息都在网上发布,老人太可怜了,我外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早上去买菜,很多老人抱怨菜怎么这么贵,就嫌弃地走掉了。”
在我的家,父亲很少看微信群的内容,他也是不在乎这次疫情的人。在市政府出台,公共场所必须佩戴口罩前,家人虽多次劝说,他仍不愿戴口罩出门。
每一天,疫情都有新的变化,但父亲执意坚持传统:在家里,如期举行爷爷的上香仪式。